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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看清楚。”高云洲突然拽过她的手腕,将她的手心按向自己胸前的徽章缺角——那半粒青绿色玉屑与她手背上的青纹相触的瞬间,所有纹路突然亮起,像条发光的河,顺着血管流向后颈。
后颈的灼痛感骤然消失。云书菀低头,看见周延洲的的确良衬衫领口处,正渗出暗红色的水渍,水渍里浮着几缕蓝色的纱线——那是1985年矿难死者统一穿的工装布料。
“他才是假的。”高云洲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矿洞底层的不是我,是1987年就死在塌方里的周延洲。”
病床上的女人突然发出嗬嗬的笑声。她缓缓抬起手,龙凤玉佩的裂痕里掉出的不是纸条,而是半张泛黄的工牌,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蓝工装,眉眼赫然是年轻时的周延洲,编号栏写着:“替补矿工,1987年入职”。
周延洲猛地松开手,后退时撞翻了治疗车。玻璃药瓶碎裂的脆响中,他的脸开始扭曲,皮肤下像有无数虫子在爬,慢慢显露出与墙壁上那些矿工轮廓相似的青黑色纹路。“你骗她!”他嘶吼着扑过来,袖口里掉出个东西——是枚完整的“云城地质队”徽章,缺角处粘着块新鲜的皮肉。
楼下的绿皮公交车突然鸣笛。云书菀透过炸开的玻璃窗往下看,穿蓝工装的男人正把担架抬上车,白布被风掀起的瞬间,她看清了担架上的人——是三天前在矿洞救了她的那个高云洲,胸口插着半截铁锹,龙凤玉佩碎成了齑粉。
“三选一的不是你。”病床上的女人终于开口,声音像生锈的锯子摩擦着木头,“是1985年的我,在矿洞里必须丢下一个孩子。”她抬手抚向自己的后颈,蝶形印记脱落的地方,露出道狰狞的疤痕,“一个交给地质队,一个留给矿工,还有一个……”
她的目光落在云书菀掌心的玉佩上。两块相吸的碎玉不知何时合二为一,背面刻着的“云”字正在发光,边缘渗出的血水,滴在地面竟凝成了个小小的“周”字。
周延洲的嘶吼变成了呜咽。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化,露出胸腔里那颗生锈的齿轮,齿轮上缠着的红布条,与铁锹把上的那截,原是同一段。
高云洲突然抓住她的手,将铁盒里的蝴蝶酥全部倒在地上。甜香散去的瞬间,云书菀看见每块蝴蝶酥的碎屑里,都嵌着极小的骨头渣——像极了灵泉空间里那些人脸纹路的填充物。
“现在选还来得及。”他的少年音突然变得沙哑,眼角的细纹正一点点浮现,“选留在这里当容器,还是跟我回去……当祭品?”
石英钟的秒针又跳了一下,这一次,停在了三点十七分。
云书菀的指尖在“容器”与“祭品”的字眼间僵住时,后颈的蝶形印记突然凉了下去。
不是退烧般的温和,是像被扔进冰窖的刺骨——她低头,看见掌心合二为一的玉佩正在渗出白雾,雾里浮着串细小的数字:0719。这串数字烫得她指尖发麻,像极了矿洞暗门内侧刻着的编号,只是当时没看清最后两位。
“嘀嗒。”
石英钟的秒针竟开始倒转。
高云洲的脸在红光里忽明忽暗,少年时的清冽与中年的沧桑正同时在他脸上浮现,眉心那枚浅痣突然变深,像滴刚落下的血。他口袋里的体检报告露出一角,红笔圈住的名字旁,“容器适配度98%”的字迹正在淡化,取而代之的是行新字:“觉醒度37%”。
病床上的女人突然剧烈抽搐。龙凤玉佩彻底碎开,碎片里滚出个微型发报机,黄铜外壳上刻着朵半开的牡丹——与护士拖鞋上磨掉的图案,严丝合缝。发报机发出的摩尔斯电码穿透空气,云书菀莫名听懂了节奏:“他们在看。”
周延洲透明的身体里,生锈的齿轮突然停转。红布条散成粉末的瞬间,露出齿轮内侧刻着的符号:三个交错的圆环,与云书菀外婆临终前攥在手里的银质纽扣图案,一模一样。
楼下的绿皮公交车突然亮起车灯。光柱穿透炸开的玻璃窗,在走廊地面投出道细长的影子,影子尽头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,手里拎着只皮箱,箱锁在红光里泛着冷光——那是只1985年款的公文箱,云书菀在矿务局档案室的老照片里见过,照片上拎箱子的人,胸牌写着“督查组”。
“0719是启动码。”高云洲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掌心的划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,“但启动它的,从来不是人。”
云书菀突然发现,走廊里所有穿蓝工装的人影都在后退。他们脖颈处的绿光正往墙壁里渗,留下一个个凹陷的蝶形印记,而这些印记连成的轨迹,竟与灵泉空间岩壁上的人脸纹路,构成了同一个图案——像只展开翅膀的蝴蝶,翅膀尖恰好落在石英钟的表盘上。
发报机的节奏突然变快。这一次云书菀听清了:“第三批容器已就位。”
她后颈的印记猛地炸开刺痛。白雾中的0719开始扭曲,最后一位数字“9”慢慢弯成钩子的形状,与高云洲体检报告上新浮现的“觉醒度37%”里的“7”,拼成了个诡异的符号——像只正在眨眼的眼睛。
石英钟倒转至三点零分的刹那,走廊尽头的黑色风衣人影突然抬手。他皮箱的锁扣“咔嗒”弹开,云书菀看见箱底铺着层青绿色的粉末,粉末里埋着无数细小的蝶形玉佩,每一块都刻着不同的名字,而最上面那枚,刻着的是她的名字,旁边标着行小字:“备选”。
高云洲突然笑了。他眼角的细纹彻底定型,伸手抚向她后颈的动作温柔得像在触摸易碎品:“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吗?”
发报机的电码突然变成尖锐的蜂鸣。云书菀在震耳的声响里,听见自己骨头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——不是周延洲胸腔里的生锈款,是带着润滑油的、精密咬合的新声。
“因为今天,是‘茧房’的开窗日啊。”
他的指尖落处,蝶形印记突然凹陷下去,像被什么东西从里往外顶。云书菀低头,看见掌心玉佩的白雾里,浮出第四个人影:穿白大褂,戴金丝眼镜,胸前别着的徽章既不是地质队也不是矿务局,而是枚银色的蝴蝶——翅膀上的纹路,与她手背上正在消失的青绿色纹路,一模一样。
石英钟的玻璃罩突然裂开。倒转的秒针卡在三点十七分,却在表盘内侧映出行反写的字:
“第七批祭品,准备启运。”
走廊里的红光骤然熄灭。黑暗降临的前一秒,云书菀看见高云洲的瞳孔里,映出自己后颈凹陷处,正缓缓睁开一只眼睛——虹膜的颜色,与那穿黑风衣的人影皮箱里的青绿色粉末,毫无二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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