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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决意忘掉另一个人,她不可企及,但眼前人可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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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灵宫的日日月月,过得那么漫长,每天听着更漏里的水滴滴逝去,刻壶中水浅至底。第二日醒来,阿萝又总是把更漏加满,依旧用那一脸的甜笑声声地与谢兰修说宫中那些个故事。谢兰修看着小姑娘丰润得似乎可以掐出水来的脸庞,心里竟有些嫉妒:这样的好年华,自己就这样在更漏滴水声中流逝了青春光阴了么?
午后小憩,总是睡不安稳。慵慵然起身,正午已过,日已西斜,北地的秋风总是来得那么早,早到尚不觉寒意,草木却已经发黄了。谢兰修闲极,吩咐阿萝拿红泥小炉来烹茶,自己仔细对着壶中「噝噝」乱叫的水,小心撇去水膜,投入茶叶——这里茶叶极少,也不大为鲜卑人喜欢,多不过饮酪之馀,少少的用来解腻,谢兰修这里,都是拓跋焘所赐下的南来的好茶叶,不过再好的春茶,经过商贾从江左一路车马艰辛地运送过来,早失了新茶清冽的香气。纵是如此,谢兰修烹茶依然一丝不苟,不为那茶香,而是为茶盅里那些浅褐色水纹的倒影里,总存有的那些故国与故人的追思。
烹完茶,太阳仍高高地挂在飞灵宫的斗拱檐角上。「阿萝,把我的棋拿来。」
阿萝极为乖巧,捧过来的是一副玉石雕的围棋,没等谢兰修说话,首先笑道:「娘子,奴是个笨人,还是为娘子做那双绣花的鞋子来得妥当。」说罢,闪闪眼睛看着谢兰修。谢兰修觉得又好气又好笑,道:「那你去吧。我逼了你学棋,又有什么意思呢?」那厢便一溜烟走了。
谢兰修一个人摆棋谱,棋谱几乎都在心里,与徐羡之下过的几盘——尤其是输掉的——她没事就拿出来琢磨,这一年时间终于琢磨出来:果然自己谨慎有馀,眼光便窄了,观大局远不如徐羡之清晰,亦不善于连横。只是,徐羡之那么聪慧的人,棋盘上难得遇到敌手,朝堂上不是依然败在年纪不过弱冠的刘义隆手上?
那修长的凤目,人人都说冷冽凉薄得很,为何每次望向自己总是柔柔的暖意?谢兰修总是竭力地让自己不去想那张脸,然而那张脸时隔一年,反而在自己心里刻画得越来越清晰,那眸子里的暖意也时常在梦中包裹自己,在异国每个泪湿瓷枕的早晨,脸上是湿腻的不适,而那双眼睛却似乎还在追随着自己,直到终于在自己屡次眨眼清醒后才消失不见。
一颗棋子就这样握在手中,迟迟不得落下,直到听到身后一声轻咳,不是阿萝的声音,谢兰修才惊愕回头,入眼的是一身朱砂色的宽袖长袍,外面罩着皂色缘边的绛红外衫,与自己心心念念想着刘义隆大相径庭,这样一身衣裳,穿在拓跋焘身上,衬得他熟麦色的皮肤更深了一度,却在两颊显出健康的红光来。
「陛下……」谢兰修直起身参拜,却不防手中那颗洁白的棋子叮叮当当滚落在地,又调皮地钻进棋案下面,眼见着滴溜溜地向屏风处滚去。
拓跋焘眼疾手快,弯腰捞住那颗白子,笑嘻嘻道:「你这么紧张做什么?」坐在棋案前说:「谢娘子好雅兴!一个人打谱,不如两个人较量。朕虽然不是你的对手,许久没有和你下棋,倒有些技痒呢。」
谢兰修偷偷抬眼望着拓跋焘,见他一脸温煦的笑意,还略略带着一点撩拨的意味,慌忙低下头。拓跋焘道:「你是白子,还是我先手。」谢兰修不敢应答,见拓跋焘落子,便在另一角也落子。
一盘棋下了许久,袅袅的茶香伴着傍晚飞灵宫的清风,如此惬意,最后计数时,不出所料的,拓跋焘赢了两目半。但他却无半点高兴的神色,把手中的黑子扔进棋盒,终于定定地盯着谢兰修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怿:「谢娘子这可是欺君!」
谢兰修看看他,倒也没有害怕的神色,低下头尽量恭顺地问道:「陛下此言,奴不敢辩驳。陛下觉得奴有罪,就请赐罚。」拓跋焘冷冷一笑,挥挥手示意一旁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阿萝退下,目视谢兰修许久没有说话。
谢兰修给他这样双目炯炯的逼视,反而比刚才紧张,背上冷汗涔涔而出,终于忍不住开口道:「陛下,奴去点灯。」
「不必。」
谢兰修不知他什么意思,又煎熬了一会儿,才听拓跋焘道:「宣明公在元嘉三年春季被杀,如今在南边已经是元嘉五年了,二十七月过去,你也算为父亲服过孝了。朕养你在深宫,可不是少个吃饭的闲人……」谢兰修心怦怦乱跳,明知此日必来,临了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般的勇气面对,好半日又听见拓跋焘的声音:「起来。」她撑了撑地,让自己酸软的膝盖支撑着自己,突觉一片红云欺过来,压抑得很,继而拓跋焘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颌,抬着她的脸望向自己。
作者有话要说:
☆丶悦其淑美
入目的是一双很有威严的眼睛,几乎两年不见,「袁涛」的稚色此刻是不余分毫,他的神色里更添一位雄主的霸气,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的眼睛,似乎要望到骨子里去。
谢兰修竭力控制住颤抖的手指,慢慢去解拓跋焘外衫的系带,拓跋焘便也放开自己的手指,先是捋了捋谢兰修鬓边的一丝乱发,又用指背轻轻摩挲她脸颊的肌肤,眼神里的戾气慢慢散去,显出三分迷醉来。
「啵」的一声,黄金带钩被解开,原本束得紧紧的朱红袍子松松地垂着,从领口已经能看到里面紵丝的白色中单,谢兰修呼吸不由一滞,手也停了下来,偷偷抬眼瞟了一下,拓跋焘唇角上扬,眼睛里却没有分毫笑意,突然他伸手扯开谢兰修的碧色披帛丢到一边,襦衫的腰带结得太紧,他试了两试没有解开,干脆用力一撕,谢兰修听见裂帛的声音,心头一紧,浑身也是一紧。
那手没有哪怕略微的停顿,只听紧跟着又是一声,谢兰修被他的力气晃得趔趄,只觉得双眼朦胧,再不敢去看头顶上那人的目光,撇开脑袋,眼角馀光却是自己洁白如玉的肩头已然袒露在外。那边是沉重的呼吸声,接着感到身子一轻。谢兰修不知怎的已被拓跋焘抱起,横放于榻上。
「陛下……」声音里带着哭音,带着哀求。
欺身而上的那人却道:「装什么?都说南来的女郎喜欢用心思,欲拒还迎的才更能勾动男人。我今日要试一试,娘子是不是也像传说中那般媚答答的……」
那样欺霜赛雪的肌肤!
拓跋焘只觉得后宫嫔妃,没有比得上的,一路沿着玲珑的曲线吻上去,只觉得那洁白的身子不断地颤抖,红痕点点,如自己从统万城里掠来的那只镶着珊瑚珠子的羊脂玉碗,润泽而又惊艳。一缕青丝蜿蜒在肩窝,黑得发亮,他嫌它碍着自己,伸手撩开,触手却有点湿,抬头一看,朦胧的黄昏的光下看不清楚,只觉她下颌处散着些水光,带着傍晚时分的暗金色反光。
仔细一看,是她在哭。拓跋焘不由恼了性子,撑起身体问道:「你哭什么?我是哪里对不住你么?」
谢兰修这才有间隙把自己的手伸上来,拭去了颊边的泪痕。她心里其实是说不上来的绝望,如果不想服侍敌国的君主,求死并不是难事,可就这么如草芥般没了,又哪里有陈郡谢氏百年家风磨练出来的处变不惊和坚毅勇敢?不过是一个抉择罢了,自己不是早就选好了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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