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瞅着李萍,灵秀摇摇头说:“不饿,别忙了你。”把手巾搭在脑袋上。
“嗓子怎了?”转身时,李萍又说:“又不费事,俩人的饭还不好弄。”
“上火了。”套上大体恤,灵秀也赶了过去,“就别鼓捣了。”把走进厢房的李萍喊了出来,“香儿呢?”半天了,连影儿都没见着。
“来两趟了都,以为你不回来就上他艳娘家了。”回屋,李萍把盛好的绿豆汤给灵秀端到身前,“天热就爱上火。”
“我爸呢?”
“留伯起那喝酒呢。”
说话这工夫,竹帘就扬了起来,抖得哗铃铃乱响。李萍起身奔到门前,仰脸看向半空:“你看这怂天儿。”如血的斜阳已隐没在树丛里,倒卷过来的是一片夹杂着土腥味的黑云,片刻间,电闪雷鸣就夹击过来,西角门一开一合也跟着怦怦起来。“消停儿坐着,我去前院瞅瞅。”撂下话时,人都到院里了。
看着身前消失的婆婆,看着面前摆的绿豆汤,灵秀把手支在了眼眶上……
其实没多久灵秀就喊哑了嗓子,劲儿也快拼没了。既然不是抢劫,还能是什么呢?她不甘于就此束手待毙,卯足了最后内点劲儿,打起挺儿来连喊带抓,抱着被祸祸甚至可能被打昏打死的的念头,又支蹦起来。
男人虽只是个孩子,但毕竟是男的,血气方刚,死死掐住灵秀脖子不放。灵秀张开嘴,攥住对方腕子使劲掰扯。她大口喘息着,手刨脚蹬,这当口,奶子就给大手抓住手里。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,男人竟停下动作,跳起身子开着摩托就跑了。
来去如风,黑烟混合着尘土又扬场而起,场面就跟拍戏似的。此际时令介于小暑和大暑之间,高天仍旧很蓝,云朵也四散飘扬着,虽没进伏,但气温并不低。艳阳高照,幽静的树林多了份庄严,郁郁葱葱,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。其时正是午休过后人最懒散时,即便地里有活儿,多半也都会在河里泡舒服了选择五点之后再跑过来。
刚从地上爬起来,灵秀就也听到了一阵轰鸣声。她看到辛家营小道方向扬起了尘烟,不知有多少辆摩托正往这边赶呢,她想跑,撕开的领口和撩脱的奶罩又让她放弃了逃走的念头。才刚的内一幕绝不是拍戏,也绝不是开玩笑,就是不知道眼下这些人又要干什么。她灰头土脸,鞋都不知踢哪去了,瘫坐在地上。
一脸茫然地看着对方,惶惶间,内些人好像又说了句走还是啥,轰隆隆地就也消失在灵秀面前。
林子里又恢复了清净本色,连坡下坟头上的草都比别的地方茂盛。坐在地上,灵秀这酒劲早在之前就醒透了,汗也出了一身。她喘息着,环顾着,往北依稀还能看到陆家营的影儿,突如其来,简直跟噩梦似的。即便就算现在,灵秀也惊魂未定。“香儿,给妈把衣裳找来……香儿,给妈把衣裳找来……”喊了好几遍也没人答应。就如眼下,回到前院她也这么喊了好几遍,直到溜遍三间屋子,才恍地想起——香儿去他艳娘家了。
才刚不久,书香确实就在他艳娘家,不过此刻已经跑回到了东院。凤鞠是下午走的,当时书香正蹲在东墙外头的墙根底下。褚艳艳一直都在叫骂,“跟你妈屄我闺女来什么劲!”交织在一处的还有啼哭声负气声以及碟碗的摔打声。书香点了根烟。“你个活王八,绝户脑袋。”这话被艳娘喊出来时,书香听到贾景林的声音,“你个挨肏的玩意!也是赔钱货!”
“肏你妈妈我!”这声音估摸站在紧东边的田里都能听见,紧接着,脚步声和推车声以及随后艳娘的呼喊声也一并跟着都传进他耳朵里,“你去哪呀凤鞠?”
“有本事就别回来!”正是这个时候,他从墙后头探出脑袋。不远处的叫骂声仍在继续,喊出口的除了含带生殖器外,也包括了对各自母亲的问候——当然,这里更直接——肏你妈妈,似乎不如此就不能表达中心思想。
书香先是看到前车轮子,而后看到凤鞠推车打门里走出来。喊了声“姐”,他追到近前,一把拉住凤鞠的手,又叫了一声“姐”。车后头夹着被窝卷。书香脑袋嗡嗡地:“你去哪呀?”话都被晒蔫了。
凤鞠猛地顿住身子,泪歘地一下淌了下来。紧随其后,叫声和啼哭声混在一处,越来越近。“回来呀凤鞠……”追到门外时,艳艳猛地刹住了车。她两条腿还半丁不八保持着迈出去时的动作,眼睛却已睁得老大,嘴也半张着,不过转瞬就又笑了起来。
书香也朝她笑了笑,只是这笑都喝了汤药。他以为把被窝卷留下凤鞠就不会走了,事实证明,一切都是徒劳。打废品站出来,焕章说什(么)鸡巴玩意,书香说就这鸡巴玩意,怎地,不服?“对咱有利就得忍,不让三分还怎打交道?”风中,他听焕章又说,“谁我都不服,我就服杨哥你。”含含糊糊地,“跟内天一样。”
“跟哪天?”书香朝后斜睨了一眼,不知他说什么呢,突突突中,又赶忙把视线盯向了前方,“不知道开车呢吗。”
“就内天,咱不在大娘家后身抽烟吗。”怕杨哥听不清,他大声喊着,向他描绘着眼里看到的世界,说你捂着耳朵一动不动,就从那硬扛着。书香说我倒惦着跑呢,当时耳朵不聋了吗,这话喊出口时,他又回了下头,还指了指自己的脸。“跟这会儿一样,也挺不老好看的吧。”话说得轻松,但到底轻松不轻松呢,或许只有书香自己知道。
把被窝搬到凤鞠房里,书香说浑身是汗,就跑去了二道闸。他穿街过巷,一路疾驰在这片熟悉的热土上,还没走近闸口,洋灰墙上的字体便先自映入到眼帘里。昔日的杨书骚三个字的字迹已变得模糊一片,但七十二条教义却仍旧印刻在上面。
或许西侧的地势较高吧,辽阔的青龙河看起来蔚为壮观。村内或村外的大人和孩子分作两波,最后又在戏耍中混在了一处——桥西跳水的跳水,桥东泡澡的泡澡,一时间呜哇乱叫,好不热闹。
从桥头拐到坡下,书香才发现二道闸开闸放水了。闸板没都全开,只第七第八闸孔扬起一米来高,泛着白浆的河水奔腾起来,正朝东涌了下去。看着东半拉内些跃跃欲试或直接或迂回往闸口上游的人,打着招呼,他在洋灰坡子上找了个干净地儿,把衣服脱了下来。下到水里,他先往大腿上撩了些水,随后又给耳朵里沾了些水,在吸了口气后便一头扎了下去。上大学的前二年也曾来过这里,再后来就没工夫了。扯迁时故地重游,还让路人给他和灵秀拍了几张照,但内时此地早已面目全非,然而谁又能想到十多年后这里天翻地覆又再次发生转变。
逆流而上,书香一口气游爬到闸板上,当他放眼向东望去时,远处十二里湾的伊水看起来更加壮观更加辽阔。踩着闸板的格子爬到顶端,西半拉也人头攒动,在不远处的水里一起一伏。不知是谁又喊了声“三儿”或者是别的什么,紧随其后,哄哄声就传进了他耳朵里,“让你妈给来几个套。”
来你妈妈屄来,但这话书香终究没说出口。他居高临下看着脚底下滚滚流淌的河水,他认为自己也能像圣斗士里的冰河那样,纵身一跳,潜伏到深海中。他双臂高举,脑头朝下跳进水里,顺流而下,不久就到了十二里弯的十字水口。水势渐渐趋于平缓,连轰隆隆的奔腾之声都已消逝一空。蓝的天,蓝的水,一猛子扎到水底,触碰到河槽时,他展开双臂拥向这片松软的泥土。
周遭漆黑一片,又软又滑,鱼在这流体内相互蹿越,又在喁喁絮语中淌过耳畔,将书香包围起来。书香也像它们那样游来游去,聆听着河底这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声音,除了享受,除了兴奋,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这里面所包含的喜怒哀乐。
不知过了多久,心口开始砰砰乱跳,尽管不舍,身体却已从河床上被挤压出去。书香挣扎着,想再听听那沉醉的流水声,想再感受一下它的湿滑柔软和脉动,然而在一股大力挤压之下就被无情地推了上去,他抓扯着,试图再停留片刻,却根本没法抗拒这股外力,在哇了一声后,脑袋已探了出去。
到家时刚好五点,前院仍旧大门紧闭,书香本想把门打开进去瞅瞅,咕咕直叫的肚子却让他直接冲进了后院。饭还没做呢,他说我妈内,得知还没回来,就对老两口说:“去我艳娘那了,饭甭打我内份。”就这么着,翻回头又来到褚艳艳家。
进门时书香发现贾景林又“失踪”了,至于说是去良乡还是去后身二道闸,不得而知。倒是厢房里头始终香火不断,看一眼就知道善男信女有多虔诚,而且很容易联想到他们跪在蒲团上高高撅起屁股时的样子,也能联想到屋子里那股子极为浓郁却又令人作呕的味道。打记事起他就常来这玩,房子还是老房子,而人——这有别于记忆里的内个不善言谈且黑了吧唧、他应该称之为贾大的人,如今早已没了质朴。
褚艳艳正抱着凤霜在里屋溜达,一天到晚除了抱就是抱,外面热又怕把孩子给晒着,冷不丁看到书香站在门外,不言不语在那啃起干饼,忙召唤起来:“哎哎哎,干嚼不噎吗?”这话书香没接,艳艳又说:“看你妹子来,艳娘给你炒鸡蛋介。”直到报销完两张大饼,吃饱吃足,书香才说:“噎,快噎死了。”打着嗝,凑到褚艳艳身前,看她把凤霜放到炕上,就搓起手来,“艳娘,来口吃吧。”
褚艳艳说没羞,多大了都,“还孩子?”嘴上说,实际却已笑着撩开了背心,把奶头呈黑紫色的这对奶子敞给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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